作者: 龄姜
主角: 薛荔,陆芫晴,陈祚,译莱
分类: 宫斗宅斗,古代言情,宠妻,重生,嫡女,甜宠,病娇,虐渣,HE,大小姐,打脸,前世今生
第1章
“啊——”
陈家后院里,凄楚的叫声让烛火晃了好几次。
破旧的矮床上,薛荔肚子高隆,襦裙掀到了大腿上,双腿之间渗出的血水把那床薄薄的棉被染成了黑色。
床边,她的丫鬟译莱拿着帕子给她擦汗,短短一刻钟里,那帕子的里拧出的汗已经汇满了整个盆底。
眼看着一个时辰了,孩子还没生出来,译莱猛地站起来:“这样下去不行,小姐你等着,我去求侯爷,这毕竟也是他的孩子,他不会这么狠心的!”
她冲出去,刚一拉门,门外大亮的闪电猛一下照亮了来人的脸,雪裙衬得她原本雪白的皮肤更加吓人。
正是陈祚陈侯爷的夫人,原来的大姨娘陆沅晴。
译莱下意识张开了手,“你来干什么!”
“我不是来找你的。”陆芫晴趾高气昂地对身边的丫鬟摆了摆手,译莱被推开,昏暗小屋里的薛荔就进了她的眼。
薛荔早听到了译莱的话,看着破门而入的陆芫晴,她气若游丝:“你这个时候来,想干什么?”
“姐姐这么警惕,可真叫我伤心。”陆芫晴坐下来,也不嫌血污了她的裙,“我是听闻姐姐难产,特地过来帮忙,姐姐倒好,这样防范我。”
说着,她就伸手摸上了薛荔的肚子,尖尖的指甲擦过她的肚皮,叫薛荔毛骨悚然。
“我不需要你帮忙。”薛荔扫开她的手,瞪着她,“你也不要叫我姐姐,如今你已是陈祚的正房夫人,我不过区区一个妾,你我身份天差地别,我配不上!”
“姐姐这话我可就伤心透了。”陆芫晴捂着心口,“当初若不是承蒙姐姐看我可怜,认我做义妹,带我上京,我可没有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姐姐大恩大德,我永不能忘。”
薛荔冷笑:“所以你便抢了我的丈夫?”
陆芫晴脸色微变:“他本来也不是你的。若非你薛家遗产只是让陈家代管,你以为夫君愿意和你成亲?愿意捡你这个破鞋?”
薛荔心中一震,望向她。
陆芫晴掩面低笑:“你果然是个蠢货呢。你失贞一事,你猜陈家演了哪个角色?不然区区商行失火,追查从前震王党羽,他怎能如此凉薄,干脆地将你贬妻做妾?”
薛荔十五岁时,父母亡故,念及家中没有儿郎,临终之前,薛荔的娘亲便将薛荔托付到了薛荔的远房姑母家中。薛荔家中从商,是四五个男子一块同她父亲做的生意,她父亲一亡故,那几个伯伯叔叔就把生意瓜分,只有一个叔叔有良心,替薛荔争得她父亲遗产十之四五,交给了薛荔。
薛荔年轻,又是个女子,生意便随托付一块交到了陈家手里代管,许诺薛荔出嫁便归还。可就在薛荔快到京城的时候,船家遭遇了劫匪,薛荔被劫匪之一玷污了。
此事瞒不了陈家,闹了一通之后,陈祚觉着是他贪玩没提前去接薛荔害的薛荔,便求他娘,让他和薛荔陈祚定了亲。
薛荔彼时已是满心崩溃,他如此对待她,不免动情,后来她嫁给了陈祚,薛氏的遗产当然也落到了他的手里。她本也伶俐,这笔钱加上她的聪慧,让陈祚官运亨通,一路官至洛阳候。
可也是这时,陈祚变了。
先是违背许她唯有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纳了五房妾室;又是在她孕时,将她贬妻做妾,抬她的义妹陆芫晴,为夫人。
她这时候如梦方醒,觉得一切都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现在,陆芫晴又告诉她,失贞之事,与陈祚脱不了干系?
薛荔拧住衣裙,肚子的钝痛和心痛来回搅动,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恨恨地看向陆芫晴。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你若有良心,如今我二人就不会是如此,陆芫晴,你想做什么!”
姐妹十载,她起初没识清陆芫晴的脸,现在她还不清楚吗,假如陆芫晴真的那么好心,她又怎能干出爬床、顶替她成为陈家夫人的事来?
她偏偏还挑在今日来,要知道,自她被贬为妾,陆芫晴从未来看过她一眼,只是淡淡地叫人克扣她的所有用度,让人逼她冬天里洗衣,夏日里烧煤……她不会突然大发慈悲!
陆芫晴莞尔:“姐姐当真是误会我了,我自然事有良心的,这不,为了让你死得明白一点,我还特地告诉你这些。”
死!她要杀自己!
薛荔捂住了肚子,“陆芫晴,我好歹是陈祚明媒正娶,外头都知道我有孕,你……”
“嘘!”陆芫晴竖起一根手指,“我当然不会没理由。”
她拍了拍手,一个婆子就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药箱。
婆子蹲下,打开,那里头放着接生用的所有东西,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药瓶。
“陆芫晴!”被捂着嘴的译莱挣脱左右,冲到床前,“你有没有良心,当年你陆家要把你卖给瘸子做妾,是小姐心疼你,给了你爹钱,才让你活命!上京之后,小姐也从未亏待你,怕你与陈家两不相关受欺负,认你做了义妹,还教你读书认字,替你相看郎君,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谁要做她义妹,说是妹妹,她照样由着你冲我发火,还让我跟你穿一个裁缝做的衣裳,让译慎去管铺子!”陆芫晴呵斥,“还有什么相看,于衙内庶出的儿子算个什么东西,她嫁嫡出,我嫁庶出,她嫁四品京官,我嫁八品?这也罢了,大不了便是我让一步,嫁陈家二房的也行,她呢?她倒好,转身便把我许配给了别人,让她身边一个粗使丫鬟做了他的妾!”
“我连个丫鬟都不如?”
“我不!那我偏要陈祚!”
“她能嫁,我又凭什么不能!稳婆,动手!”
陆芫晴双眼赤红,在电光里阴恻恻的瘆人。
她身边的稳婆闻言,拿出一把剪刀和一些工具。
薛荔忽然猜到她要做什么,艰难地支起身子后退:“你疯了!”
译莱连忙去挡,几个人一下上前,可译莱拼了吃奶的劲护着薛荔,谁都动不了她。
几人推搡来推搡去,陆芫晴阴着脸上前,译莱看见她张口就骂,可她还没来得及骂,就只发出了一声闷哼,捂住了肚子。
陆芫晴手里正拿着一把匕首,那匕首已经沾了血,正滴答滴答往地上滴。
“译莱!”
薛荔目呲欲裂,可译莱只能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她,下一瞬,译莱愕然倒地,四面八方的人没了阻挡,直接去抓薛荔,那一双双的脚直接从译莱的尸身上踩过去。
“陆芫晴!”薛荔挣扎,“你这个白眼狼!”
陆芫晴冷笑昂着头:“是你咎由自取!”
不由分说,稳婆已经把薛荔的手脚被绑在了床角上,薛荔看着稳婆拿着剪刀,望向陆芫晴,“这是陈祚的亲生孩子,你这么做,陈祚不会放过你……”
陆芫晴微笑:“你怎么知道?”
话没说,稳婆剪开了一些皮肉,薛荔疼痛不已,所有的力气只能用来高喊:“陆芫晴!”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稳婆把孩子捧了出来,陆芫晴看了一眼,非常不高兴地抿了抿唇:“还是个儿子。”
说完,她摆了摆手,稳婆十分受教,高高举起了手。
薛荔猛地爬起来,还没能阻止,只见稳婆手狠狠地往下一甩,那孩子就没有了啼哭的声音。
“译莱!——陆芫晴,陆芫晴!陈祚不会放过你的,陈祚……”
薛荔一下疯了,双眼不断冒血,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绑着她手脚的绳子,反而因为剧烈的动作,导致她出血血更多,让她的脸一下就消瘦惨白了下去。
活像一个会动的活尸,吓得陆芫晴身后的丫鬟都发着抖,低头不敢再看。
陆芫晴倒一点也不怕,竖起食指,她笑:“别陈祚了,你以为我今天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薛荔一僵,陆芫晴掩唇:“他就在外面呢。”
薛荔冷抽了一口气,眼泪震惊得掉了下来,“这是他……”
“他要娶公主了。”陆芫晴凉凉道,“那公主今年才十六岁,已经有孕了。她身子不好,还有心悸症,若让你生了个儿子,怕往后是会出事,所以陈祚让我杀了他的亲生儿子。哦,对了,其实还有交代呢——他还让我,杀你,取心,治公主的心悸症。”
“我不信!”薛荔咬牙,满口是血。
“不信?”陆芫晴疲倦地叹了口气:“那你就去阴曹地府自己问阎王吧。”
“动手,我困了。”
刀一下捅进了薛荔的心口。薛荔闷哼一声,却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了。失血过多,早让她油尽灯枯,连挣扎的力气都不剩。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吃力地拧头,光从门外渗进来,她看见陆芫晴走向站在门外的陈祚,陈祚看着陆芫晴,一脸温柔,似乎感觉到她在看他,陈祚回头,有些担心地看着陆芫晴,动了动嘴唇。
薛荔读出来,陈祚在问:“这下她总不会再碍事了吧?”
陆芫晴答:“你宽心,已经处理干净了。”
一对狗男女!
她当年是怎么瞎了眼……
想着,薛荔一顿,看向了虚空中的某一处,忽然哈哈大笑。
笑声哀厉凄悲,吓得稳婆都不禁瑟缩了一下,然而,这不过是回光返照,只一瞬间,笑就停止了。
稳婆大约猜到了什么,探头去看,吓得跌下床榻。
薛荔已经死了,但脸上还保持着冷笑,两边嘴角咧着,脸上都是血,最恐怖的,还是她那双红得发黑的双眼。
薛荔死不瞑目。
第2章
景南六年,大夏,关阳河,水波粼粼。
“小姐,为什么你要扮男装啊?”走在甲板上,译莱一身小厮的打扮,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薛荔,好奇不已地说出疑问。
薛荔一身男装,手执一把扇子,正在看舞姬和船夫说话。
闻言,她转过头来,一张青稚的脸加上束起的头发,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模样。
“是公子,说了几次,还不知道改。”薛荔捏了捏译莱的脸颊,“这样出行安全一些,我们一行人毕竟都是女子,免不得让人注意。”
译莱一脸不明,薛荔也不回答,避开渐晒的阳光,往船舱里走。
薛荔是携着遗产上京的富家女,吃住自然都是一等的。顺着梯上了第三层,薛荔迎面就撞上了陆芫晴。
“姐姐去哪儿了?出去怎么也不叫我一声。”陆芫晴说着就要伸手,可下一刻,薛荔就避开了。
陆芫晴微愕,不明所以地看着薛荔,薛荔摇了摇扇,道:“去甲板上晒了一会儿,现在黏得很。你也是,既不愿意乔装改扮,嘴上总得改口。知道么?”
自两月前薛荔将她带出陆家,薛荔对她一直是很好的,突然她态度冷漠,陆芫晴愣了一愣,没明白情况,只好收了伸在半空手,道:“知道了,姐……哥哥。”
薛荔点头,转身进了舱房。
译慎正在里面叠衣裳,见她进来,忙伸手去接她的扇子,道:“里面已经放了水,外头天热,小姐洗一下,我再去叫船奴送饭上来。”
薛荔没动,就着洗手盆洗了洗手,就在桌边坐了下来,“早晨不是说已经没有热水了,要到晚上才有么,你去烧的?”
译慎有着一张瓜子脸,闻言颔首:“一路过来小姐已经因为行船太久病了几回,我想让小姐多洗漱洗漱,兴许病气就不会来缠着小姐了。”
“你贴心。”薛荔轻笑,走进内室,见译慎提着桶要往外走,立时拦住了她:“你去哪儿?”
译慎道:“陆小姐方才也要洗漱,我去打水给她。”
陆芫晴……
薛荔拧眉,“让她自己弄。”
译慎踌躇,在犹豫:“若是等会陆小姐发了脾气……”
“就让她发!”薛荔把束冠放到妆匣上,“你们是我的人,她哪来的底气对你们指使来指使去,我花钱买了她,却不是买了个祖宗,她若不高兴,她就下船。”
这船是薛荔包下来的。她本家在汴州,忽然父母亡故,母亲担忧她一介女流,无依无靠,就把她托付到了她姑母薛氏的家里。
按原来的路线,当是汴州乘船到瀛洲,再从瀛洲上京。
可薛荔十日前一觉醒来,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包了一只小一些的船,载了一些客,改道去了魏州,再从魏州上京。故而,薛荔还真有权赶陆芫晴下船。
可陆芫晴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子,这船还有两三日才到京城,路中间下了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若是一人离开,绝对不见得好。
译慎有恻隐之心,也不敢惹薛荔不高兴,劝道:“译慎不去,小姐也不要生气,想来陆小姐也只是没从她家里那件事回神,不敢接触船家这些男子,才叫我帮的忙。”
薛荔瞥了她一眼,见她事事考虑着,叹了口气:“倒没生你的气。”
她自然不会气译慎,译慎、译莱,都是对她最忠心的人,上一辈子,译慎被玷污,她又没出嫁,译慎生怕牵连她,委屈着做了那个人的妾,后来死在陆芫晴手里;译莱也是为了保护她,陪着她吃苦也不哭不闹,最后还……
薛荔闭上了眼。
若非阿娘过世前将薛家在京城的部分产业都托交给了陈家,她一点也不想上京。
纵然在汴州会很艰难,但至少那个地方没有陈家,也没有陈祚。
偏偏她却重生在了这个时间点,一觉醒来,人在船上,只有十几日便能到京城,身边,还有一个陆芫晴。
她那个时候多想掐死陆芫晴,陆芫晴害死了她的孩子,和陈祚这个狗东西抢走了她的一切,最终还要让她给陈家新主母做药引!
可她不能!
上一辈子的事,她回头来想,是太多太多的不对了。陆芫晴爬床的时候,陈祚立刻就纳了她做妾,态度坚决无比,现在寻思寻思,她总觉得,那时的二人,像是认识了很多年。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她还得暂且留着陆芫晴,而且……
按捺着满眼的恨,薛荔泡进水里,慢慢数着时间。
她上辈子进京之前,在瀛洲遭遇了劫匪,被劫匪玷污了身子。本是只有几人知道的事,后来却偏偏被京中知道了。
那个时候,她丢脸极了,一心想着寻死,脑子也不灵光。
等到陈祚站了出来,揽下了一切,让她和他定了婚约的时候,她已是溺水之人的心态,抓住一根稻草都不放手,便也从未去想过,此事是如何曝露出来的。
死之前,她记得陆芫晴说此事和陈家有关系,所以她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打包下船,改道上京。
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有所顾忌……
“译慎,译慎!”
正在理清上一辈子的经历,陆芫晴的声音就穿了进来,薛荔皱了皱眉,隔着屏风和帘子往外看,译莱给陆芫晴开了门。
译莱捧着衣服,问道:“译慎在内间,正在伺候小姐沐浴,小姐找……”
“知道了。”译莱话没说完,陆芫晴一把推开了译莱,走了进来。
薛荔看到她和译莱说话就起身了,披了件单衣,薛荔伸手让译慎把男子样式的黑袍给自己穿上,一回头看见陆芫晴,厌恶之色在眼底一闪,道:“叫译慎有事?”
陆芫晴皱眉:“我叫译慎给我房里送水的,这船上吃住都不是很方便,比起先前的船又小了好多,闷得人汗直往外冒,我就等着一会洗一洗了!”
听陆芫晴诘难,译慎看了薛荔一眼,见薛荔低着头看她为她穿衣,面色淡淡的,心想薛荔刚才许是天热心烦才拦着她,不让她给陆芫晴送水,此下舒坦了,也就没了脾气,重新护着陆芫晴了——薛荔毕竟一贯是如此,总有些娇横不讲理。
更何况,薛荔前先还说了的,等到了京城,要认陆芫晴做姊妹。
但她也跟着薛荔七八年了,打八岁时就伺候着薛荔,了解着自家小姐的脾性,当然也不会怪薛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