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冬橙
主角: 萧景,宋嘉云,宋怜,沈聿
分类: 古代言情
第1章
“阿景,三年不见,你一点儿都没有变。”
嫡姐笑意盈盈,语调绵软,一双玉臂环在我夫君脖子上撒娇。
“云儿,别说话,专心些,”萧景的声音低沉暗哑。
肢体交缠,场面香艳。
声音混杂,刺耳得厉害。
我跪在帘帐后,无措地垂下脑袋,听我的夫君和嫡姐欢好。
我咬着牙,不让泪珠落下。
萧景的爱与不爱,是这么明显。
他一丝脸面也不给我留。
良久。
萧景拢着雪白的衣袍,走出帘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嗓音冷冽,“王妃观摩得如何了?”
我揉着酸麻的膝盖,仰头,对上萧景漆黑的冷眸,惨然一笑,不答反问,“王爷解气了吗?”
萧景冷哼一声,把我从地上拽起,按在榻上,“没有。”
说着,他吻了上来。
我脑中一个激灵,他微凉的唇滑过我的脸颊,我飞快从榻上滑下,膝盖酸麻。
我跌坐到地上,大喊,“你别过来!”
“你不愿?”萧景沉了脸。
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摇头道,“你说我脏。”
萧景脸色微僵,薄唇紧抿,深深地看我一眼,抬脚转身,声音无波,“明日进宫,你不必着王妃服饰。”
“是,”我的声音微颤。
他一抬手,两个侍女过来扶我,进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身后门咔哒一声合上,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
其实,我不该难过。
萧景是当今皇上的胞弟睿王,本不是我的夫君,是嫡姐的。
我是一个外室女,十二岁那年娘亲病逝,父亲把我接回永安侯府,养在性格泼辣的嫡母名下。
嫡姐和他在府中相会时,我是用来避嫌的工具人。
一日,我不慎被嫡姐的丫鬟绊倒,摔在泥坑里,踝骨咔嚓响了一声,疼得我眼前发黑。
萧景正好路过,他眼里闪过一丝怜悯,朝我伸出了手,嗓音温和,“宋二小姐,地上凉。”
他吩咐侍卫沈聿,给我正了脚踝骨。
骨头一归位,痛感立即消失,我惊喜地抬头看向萧景。
那一刻,我感觉一身白衣的他,周身仿佛有一圈金色的光晕。
之后,嫡母再安排我当工具人,我不觉得那是一个苦差事,当然我只会躲在暗处看萧景。
三年前,萧景与嫡姐大婚前夕,嫡姐跟人私奔了。
父亲二话不说,把我塞进了花轿。
没人知道,我是愿意的。
只是,我低估了萧景对嫡姐的情意。
新婚夜,他掀开盖头后,勃然大怒,掐着我的脖颈,“说,你姐姐在哪儿?!”
不巧,我还真偷听到几句话。
那日,我被嫡姐发现后,她指使丫鬟按着我跪在地上,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像是在看脚下的泥一般。
“宋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也罢,我不要的,你捡去,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告诉萧景,嫡姐的去向,他拂袖离去,随后,马蹄声响彻长街。
他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但萧景没能追上嫡姐。
次日,他为了救我,伤了后脑失忆。
在他失忆期间,我极力隐藏心思,但还是被他发现。
他的亲近,让我自甘沉溺。
直到两个月前,他恢复记忆,嫡姐找上了门。
一切都变了。
又或许,本该如此。
他恨我,骗了他三年。
我认。
“轰隆隆......”
窗外电闪雷鸣,我打了个哆嗦,爬上床,抱着胳膊缩到床角。
明知他不会再来,我还是忍不住看向门口。
树枝随风摇摆,黑影丛丛,我看了一眼,不敢再看。
我最怕打雷。
以往,这个时候,萧景都会抱着我,像我娘亲一样,一下下地拍我的背。
我闭了闭眼,一行清泪落下。
而现在,他会故意把我关到这里。
朝夕相处三年,他知道怎么做,最折磨我。
一连串的惊雷,响起在耳边。
萧景,我后悔了。
我不该动心。
我呜咽出声,“娘......”
——
天大亮,雨过天晴。
“王妃,醒醒,”侍女幼蓝摇着我的胳膊。
我揉着干涩的双眼,起身坐到梳妆台,声音嘶哑,“梳妆吧。”
幼蓝面上有些吃惊,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她听命于萧景,时间长了,与我也算是有几分情谊。
我能看出,她眼里的同情。
我猜,她大约是想替萧景说话,又或是安慰我。
我勉强地朝她扯出个笑容,指着面前的胭脂水粉,“我没事,别担心,一会儿上些这个。”
等我到中庭时,萧景正搂着嫡姐宋嘉云的腰,低声说笑。
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出声,衣着华丽的嫡姐朝我招手,声音婉转动听,“妹妹的气色真好。”
闻言,萧景挑眉,朝我看过来。
我慌忙垂下眼睫,道了一句,“不及姐姐。”
萧景哼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宋嘉云出了府。
所有人的目光,自动聚焦到我身上。
我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
萧景是故意的。
马车滚动。
萧景要去前朝,宋嘉云与我同坐一辆马车。
我无意与宋嘉云周旋,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刚合上眼,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妹妹很羡慕吧,我的清白给了阿景。”
我睁开双眼,看着宋嘉云如花似玉的脸上,满是炫耀。
刺我?
可惜,我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谁问都一样。
萧景因此骂我脏。
我虽没有任何依仗,但她提这个,我不会顺着她,露出个微笑,“是姐姐的情夫不行?”
宋嘉云似是没想到,我会反击,眸子瞪得老大,反应了两秒,才指着我道,“你...你...粗鄙无礼!”
据我所知,宋嘉云当时是跟一个戏子离开的,后来,两人私奔到一个镇子落脚,戏子唱戏养活她。
但宋嘉云一向奢侈惯了,戏子越发努力唱戏,维持她大小姐的做派,最后伤了嗓子,宋嘉云果断抛弃他,回了京城。
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姐姐高尚有礼,拿得起放得下,妹妹很是敬佩。”
宋嘉云不算傻,当然听得出来我在内涵她什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里闪过一丝恨色,“以前倒是不知道,妹妹这么伶牙俐齿。”
“姐姐过奖,”我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宋嘉云满头珠翠气得直晃,我嘴角的笑意加深。
看清她头上其中一根云纹白玉簪,我有一瞬的失神,这个簪子我不久前见过,彼时萧景还未恢复记忆,我以为是他给我准备的生辰礼。
我的生辰是后日。
今年......
“砰”的一声,宋嘉云将水杯放到桌上,打断了我的思绪。
“妹妹这么爱笑,不知一会儿进了宫,还能不能笑出来。”
我噎了噎。
今日是太后的寿宴,想看我笑话的人,能从宫里排到城门外。
宋嘉云回来,萧景失而复得,将她视若珍宝,可有可无的我,难逃成为笑柄的命运。
第2章
大约是边关有战事,此次太后寿宴并未大办,进宫来贺的只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
难得进宫露脸,各府夫人自是将女儿也带上了。
进了永寿宫,往日围绕着我转的贵女们,此刻正把宋嘉云拥簇在中央,她字字不提萧景,又处处在炫耀萧景对她的宠爱。
同为宋家女,我孤零零地坐在一旁,略显尴尬。
耳边不断传来她们的窃窃私语。
正好是我能听清的音量。
“有的人鸠占鹊巢三年,要是我啊,早自觉地让位了。”
“此言差矣,你看,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没有穿戴王妃服饰,想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云儿,你什么时候请咱们去王府做客?听说睿王府的百里杜鹃,是人间仙境,我好想去看看!”
“还有我…...”
我恍若未闻,垂下脑袋看脚尖。
王府是不能待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我抬起头,原来是太后和皇上,萧景过来了。
远远看去,萧景清冷精致的眉眼,在看到宋嘉云的时候,柔和了些许。
他与我擦肩而过,低头握起宋嘉云的手,嗓音如流水击石般清越,“云儿,走,去给母后祝寿。”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宋嘉云落落大方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并肩前行,称得上是一双璧人。
我想过心里会苦。
但不知道会有这么苦。
别人千言万语的嘲讽,也不及他一个动作给我带来的痛苦。
路过我面前时,萧景睨了我一眼,冷了声,“还不跟上。”
日近薄暮,宫宴结束。
宋嘉云提出想骑马,于是萧景抱着她,两人共乘一骑。
我大舒一口气,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阵风吹起车帘,我能看到,萧景眉梢上挂着掩藏不住的喜色,宋嘉云在他怀中笑成了一朵花。
或许是我想明白的缘故,现在再看他们,我心里似乎没有那么苦不堪言。
华灯初上。
我进了萧景的书房。
萧景抬眸看了我一眼,继续埋头处理公务,嗓音淡漠,“何事?”
我走到他的案头前,扯了扯嘴角,声音平静,“王爷,和离吧。”
空气凝滞了一瞬。
“你说什么?”萧景放下笔,声音不辨喜怒。
我重复了一遍。
萧景站到我身前,捏着我的下巴,眼神阴鸷,“王妃,这就受不了了?和离?你休想!”
“不和离,那你写休书吧,”我艰难地开口。
其实,和离书和休书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没人敢娶我。
只是和离书,到底还是要好听些。
萧景眼底沉沉,不断加重手上的力度,仿佛要捏碎我的下颌骨,咬牙切齿道,“宋怜,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心里一沉,他不给我活路......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眼泪溢出眼眶,“如果只有我死,才能让你解心头之恨,那你动...唔...”
萧景发狠似的吻,截断了我的话,“你就这么想去地下和沈聿做伴?啊?!”
“我没…”
嘶啦一声,身上突然一凉,我猛得睁开眼,看清萧景眼里一片猩红,犹如烈火燎原。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心里突突直跳,浑身发软,昏了过去。
——
再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幼蓝一脸喜滋滋地凑到我面前,“王妃,您醒了?您有三个月身孕了!”
我瞳孔一缩,啊了一声。
恍然想起,萧景曾说我年纪小,不宜生孩子,一直在服避子汤,是半年前停的药。
余光里扫到萧景跨过门槛的衣角。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幼蓝发现我在看门口,连忙安慰我,“王妃,奴婢瞧着,王爷心里还是有您的,昨晚守了您一夜。”
“那他现在去哪儿?”
话一出口,我有些后悔。
幼蓝眼神飘了飘,支支吾吾地答,“宋姑娘说她心口疼,派人来请王爷过去看看。”
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多可笑,还在痴心妄想......
我摆了摆手,声音略微带上了鼻音,“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想静静。”
幼蓝应声离去,我抹了抹眼角。
萧景,我愿赌服输。
可我的心里,还是好痛好痛啊。
泪流干了。
我想清楚了。
萧景,我也不要你了。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我还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我想活着。
带着孩子远离京城,好好活着。
我生辰那一日,萧景不知何故醉了酒,深夜摸了过来,抱着我不放,一会儿喊宋嘉云,一会儿喊我的名字。
我数了一下,他喊宋嘉云的次数比我多。
早上醒来,他又恢复了正常,满眼只有宋嘉云。
他不给休书,我没办法光明正大地离开王府,幼蓝几乎与我形影不离,我只能另做打算。
盯着庭前泛着新绿的芭蕉树,我眼珠微转,计上心头。
——
珠帘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我慌忙地坐回梳妆镜前。
“王妃,您是想要这件衣衫吗?”幼蓝捧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裙,脸上有些不解。
我扫了一眼,垂下眼眸,嗯了一声。
这是我从永安侯府带来的,娘亲为我量身定做的衣裙。
在王府这三年,萧景送来的绫罗绸缎不计其数,这件衣裙到底是比不上,被我一直压在箱底。
但我既然决定要离开,除了腹中的孩子,旁的东西,我一件也不会带走。
“王妃,今日侯爷大寿,您这身装扮,会不会太素了些?”幼蓝一边给我挽披帛,一边问。
我微微摇头,“今日主角是父亲和姐姐。”
这么一说,幼蓝知道我的出身,倒也不再追问。
算日子,宋嘉云回京已近两个月,此次父亲寿辰大办,说到底还是为了让宋嘉云重回京中贵女圈。
萧景近来有些忙,时常不在府中,用过早膳,为显姐妹情深,我与宋嘉云同坐一辆马车,先行回了府。
嫡母拉着宋嘉云喜笑颜开地叙话,我眼观鼻鼻观心地喝着花茶,时不时地看向沙漏。
坐了小半刻,我直起身,“母亲,姐姐,左右无事,我回春华院一趟。”
嫡母斜了我一眼,眼中的不悦显而易见,对我摆了摆手。
跨出门槛,我提着裙摆,脚下略急,一转弯,险些撞进萧景怀里。
“去哪儿?”萧景眉头紧蹙,虚扶了我一把,声音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