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亲生父母都活着,可我却不能叫他们爸妈。
我被贱卖给了养父母。
他们叫我甜甜,对我好,给我买新衣服。
可高考后,他们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送妹妹去上大学。
原来,我叫了十三年的名字是别人的。
其实,我叫白善良。
1
我出生的那年,村里下了一场大雪。
房外,我爹拿着烟斗在那里低声念着:「保佑我好大儿,我老张家的香火可都靠他延续。」
我娘痛得埋头大汗,掌心被汗水浸湿。
接生婆让我娘再用力些,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我出生时,啼哭声穿透石墙,直接钻入院子。
雪下的大,可屋前我爹脚下的新雪都化成了水。
我爹见我是个女娃,骂我是个赔钱货。
因为生的是女娃,我娘月子没人伺候,两个姐姐帮衬着过了一星期,就开始准备过年。
人人都说瑞雪兆丰年,我爹我娘却骂我是个冬天的饿死鬼投胎。
害的我娘肚子三年都没音。
盼儿子盼太子的爹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我身上。
跟着下地锄草,给猪喂食,运气好的时候能吃到我爹剩下的鱼骨头。
两个姐姐能住一间属于自己的屋,我却要在柴火屋的小床上躺到天亮。
我的小床靠着爹娘睡觉的屋子,夜里我娘喘息哀嚎的声音折磨的我睡不着觉。
我蜷缩着身体,暗暗祈祷:让娘怀个弟弟吧。
大姐单字一个好,二姐取名亚男,我叫招娣。
次日,我看娘躺在床上,腰用枕头翘的老高。
我蹑手蹑脚朝床走,小声说着:「娘,我饿。」
我娘乌黑的眼珠直瞪我,一个巴掌朝我脑袋袭来,打的我脑瓜子嗡嗡响,直接撞到了门上。
「你这个赔钱货,饿死你,赶紧饿死你。」
她狠毒的话语咒骂我,仿佛我是她的世仇。
2
我娘一连几年没有怀孕,爹因此对她拳打脚踢。
村里的产婆说:「生三娃月子没养好,烙下病根了。」
我爹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活吞。
四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个巫医,说有法让我娘怀上孩子。
乌黑精瘦的老头瞪着铜铃般的大眼,阴险的看着躲在椅子后的我。
他阴险狡诈的眼神,如同地沟里的黄鼠狼,看了就让我浑身不住难受。
他奸笑着对爹娘指着我:「三娃挡住了你儿的福气,只要把三娃的晦气抽走,自然就能有儿子。」
我娘护着她的肚子,目光锁在我身上,吓得我哇的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不要打我。」我呢喃着,从家里仓皇逃窜。
我躲在家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日垂西山也不敢回家。
缩在草丛里,我裹紧自己的衣服。
「招娣,你搁哪呢?」我听到了二姐唤我的声音。
肚子饿的咕噜响,我没忍住,出了声:「二姐,我在这。」
我缓慢挪动身子,小心翼翼从草丛里爬出去。
身体还没站直,我猛地被二姐抓住胳膊。
她兴奋地大叫,朝一旁招手:「爹我找到三妹了,你可得给我交学费!」
我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面色惨白,恐惧从心底爬升,舌头也僵住,说不出一句话。
剧烈挣扎,我想要挣脱二姐的手。
二姐用力不放,我腾得咬了她一口,撒腿就要跑。
却被爹一把抓住,他拿着木棍,眼神阴郁地望向我,面目狰狞:「抽跑你这赔钱货的晦气,我就能有儿了!」
夜里,蝉鸣声不绝。
闷热的夏夜里,我被爹娘关在柴房,满是倒刺的木棍一下一下砸在我身上。
我嗷嗷哭着,只恨他们为什么生我。
我拖着青紫的身体,望着背着书包要去上学的二姐。
爹拍了拍她的脑瓜,给了她二十块学费。
明明都是爹的女儿,为什么得到的是不同的爱?
我是家里的老幺,是路过的狗都要嫌弃踹两脚的臭骨头。
我被爹娘日日灌着他们花五十块从巫医那买来的草木灰水,说喝了这个打我,晦气就会被一点点打光。
新伤加旧伤,身体没有一处好的。
可是,我也渴望上学,我也想像同龄儿童那般拿着麻布袋子,跑上十公里去上学。
二姐的古诗,我也会背;十以内的算术,我也跟着偷学会了。
为什么我不能去上学?
3
又是一年新年,刚过完年,各家闺女都要回娘家。
我和一堆孩子蹲在街路口玩耍。
一个男孩在那炫耀自己去上学了,学了唐诗。
「春眠不觉晓,日日听小鸟。」他在那背着自己新学的春晓。
我摇摇头,说着:「分明是春眠不觉晓,日日闻啼鸟。」
小男孩气急败坏,在那里骂着:「你个娘们没上过学,怎么会知道。」
我不服输,只是小声将全文背了下来。
周围几个大人对我停了几分目光,对从胡同里出来的我爹说:「你家三娃聪明的嘞。」
爹一记冷眼朝我袭来,我顿时不吭声了,蹲在地上只敢装个哑巴。
那天,我害怕回家被打,直到天黑才敢回家。
可回到家,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
我娘竟然笑着喊我:「招娣,快过来。」
我愣在原地,对于爹娘的慈善我心底满是不安。
她见我还愣在原地,眉眼含笑拉过我的手,将我推向那两个陌生人。
「招娣,咱们家穷供不起你上学,这个爸爸妈妈以后能养你,供你上学。」我娘笑呵呵指着一个中年女人。
她皮肤黄里透红,比我娘胖,笑着喊我:「招娣,跟我们走,以后供你读书。」
我愣了片刻。
目光移向站在堂屋里的爹,他手里捋着那一堆纸票,乐滋滋说着:「咱家有钱了。」
眼底的光彻底熄灭,我挪动脚步走向那对中年夫妻。
仰头凝视他们,我酝酿好久,懦懦喊着:「妈妈,爸爸。」
那一天,两家人都笑开花。
爸爸妈妈将我带回镇上,让我好好读书给他们以后养老。
我爹拿着那三百纸票,贪婪的笑容没有任何掩饰。
4
我跟着妈妈爸爸去了镇上,他们给我买了身新衣服。
粉色的花棉袄套在我身上,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目光却还是瞥向试衣镜。
衣服,真好看。
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他们带我去剪了短发。
我看着地上粘在一起的头发,瞅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有些不习惯。
他们还带着我去改了名字,我现在叫白甜甜。
甜甜名好,听起来就像是蜂蜜一样甜。
吃饭的时候,妈妈给了我一个鸡蛋,我规矩坐在椅子上,慌张结果,只敢默默吃饭。
生怕说错什么,他们就会把我送回去。
我还想吃鸡蛋,还想穿这身好看的花棉袄。
妈妈见我不挑食,赞许的摸着我的脑袋,说着:「这女娃好好养,以后咱们老了也有人照顾了。」
爸爸看了眼妈妈,点点头。
「年后,把她送去学校,看看她学习怎么样吧。」爸爸缓慢说着,我的心也紧张起来。
那个年代,义务教育虽已普及,可村里穷,能上学的孩子很少。
我没有上过学,会的东西都是跟着二姐偷学的。
进入学校会不会跟不上老师的进度。
回想起二姐回家被老师拿着戒尺拍的红肿的手,深处不安的爪子疯狂挠动我的心。
妈妈给我拿不用的布做了个布包,还给我买了两根铅笔和一个橡皮。
我看着床头的这些东西,如获珍宝。
好在进了学校,我没有跟不上老师进度。
班级里,我是学的最快的那个。
年级期末测试,老师出的题我得了九十八分。
饭桌前,我拿着试卷仔细将试卷摊平,目光期待地看向爸爸妈妈。
妈妈拿起卷子,眼睛瞪圆。
她猛地站起身,拿起一颗鸡蛋往灶台走:「给甜甜加餐,真是个聪明孩子。」
连不苟言笑的爸爸拍拍我的脑袋,夸奖我:「很棒,继续加油。」
那一年,我得到了三块压岁钱,是对我好好学习的奖励。
5
一年后,生母怀了孩子。
我和爸妈回村,看到大着肚子的生母站在街头。
她肚子尖尖的,逢人就说自己喜酸。
我拉着妈妈的小手,用力攥紧,不敢去看生母。
生母瞅见妈妈,话语里带着几分嘲意:「这三娃一走,四儿就来了。大姐,你家这福星可得看好。」
「你!」妈妈咬牙切齿看她,双目盯着生母的肚子,却吃了哑巴亏。
我被妈妈拉走,身后生母生父朝邻里说话的声音直往我耳朵里钻:「这三娃就是扫把星,早就该把她扔了。」
「呸,我家就三个孩子。这三娃是我宝贝儿!」
生母每句话都如针刺直钻我心底,疼得我视线渐起水雾。
妈妈的手放在我肩膀上,安慰我:「甜甜,你可是聪明孩子,以后咱好好上学,考个好大学。」
我瞬间仰起头,眼眸里泛着希翼的光:「好!」
可,一次放学我回家回早了。
看到蹲铺子的妈妈给爸爸说:「张家还真生了个儿子,这丫头可不会给我们带来霉运吧。」
我站在门后,背着书包的手攥紧背带。
我喉咙一梗,拿着自己的满分试卷,眼里挤出两团泪水。
其实,爸妈结婚近十年,他们也应该想有他们自己的孩子吧。
我听到爸爸说道:「这丫头读书好,出人头地咱也能享福。」
「也是,是我心思不对了。呸呸呸。」
我怔了怔,鼻腔更发酸,眼眶猩红。
顿了半响,我假装刚回来,步履匆匆跑向他们:「妈妈爸爸,我考满分啦!」
两个人抱着我,夸我聪明。
爸爸买了一根冰棒,作为奖励。
我对待冰棒如视珍宝,将冰棒用力掰成三块,给爸爸妈妈分。
我说害怕吃不完很可惜,希望他们夸我懂事。
在那之后,我更加用功学习。
同龄人玩沙打闹,我却想多学一会,放学后甚至也坐在自己位置上复习一下今天所学的功课。
能上学真的好难得,我要好好学习,以后报答爸爸妈妈。
然而在我升小学二年级那年,妈妈怀孕了。
爸妈去了医院做了几次产检,妈妈小心翼翼摸着自己的肚子如同生母对待四娃,两人欢声笑语。
爸爸买来了十只大虾,吃饭的时候,妈妈分了我半只。
我高兴的做了美梦。
梦里,妹妹很美,我们一家四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妈妈的肚子越来越大,街坊邻居都对我说:「等以后你妈生了弟弟,你就要被卖掉用来娶媳妇了。」
我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我是妈妈的乖女儿,不会被卖掉。」
我在家更加乖巧,帮着妈妈看店,回家还会收拾家洗衣服。
妈妈高兴时会夸我懂事,我心底的恐惧却半点没有消失。
半夜,我在被窝里抽噎,将被子捂得严实,生怕透出半点声音惹得爸爸妈妈烦。
去医院时,我跟在爸爸身后,妈妈面色苍白靠着病床,眉眼笑弯抱着怀里襁褓的婴儿,眼底是我的温柔亲昵是我所不曾见过的。
我提着炖好的母鸡汤,颤颤巍巍走到妈妈身边,说着:「妈妈,鸡汤刚煮好,趁热喝。」
妈妈笑着点头。
我看着躺在妈妈身旁的婴儿,踟蹰许久才讪讪开口:「妈妈我能看看妹妹吗?」
妈妈眼底一摸犹豫转瞬即逝,她缓缓点点头:「看吧。」
嘴角的笑微微收敛。
说完,她又补道:「别碰到你妹妹。」
我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无措的缩到身后,用力点点头。
爸爸在单位上班,请不了假,再加上不会洗衣服,照顾妈妈坐月子的活就落在了我身上。
我坐在院子里,拿着皂角用力搓洗妹妹的尿布,每一片都洗的十分干净。
可妈妈却再也不会像以往那般夸我聪明能干。
她的目光都集中在妹妹身上,家里放着妹妹的百日照片,穿着红色肚兜的妹妹笑得如同太阳花。
爸妈收养我,能让我有家,我已经很感恩他们了。
不敢奢求更多。
妹妹的尿布都是纯棉的。
村里都说尿布穿过的,给婴儿用才好。
妈妈给我新买了许多衣服,我穿上几天,都裁开给妹妹做尿布。
衣服比我以往穿过的任何一件都舒服、柔软、好看。
我私心留了一件。
那是之后几年,我唯一一件新衣服。
妹妹活成了小公主,她的衣服多到我数不清,还有我没用过的可爱发圈。
我躺在小床上,隔壁房间里妹妹啼哭不止,耳边是爸妈温柔的安抚。
我也为妹妹的降临感到高兴。
我用攒了一年的零花钱,给妹妹买了一个棒棒糖。
不知道草莓味是什么味,我买来献宝似的给妹妹,妈妈却嫌弃的将糖塞回我怀里。
说着:「糖不好,小孩不能吃糖。」
我怯怯收回手,只感觉是自己做的不对。
我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只是用自己的理解去表达着对妹妹的喜爱。
6
我以为日子还会越来越好,却在不知不觉中驶离原来航道。
妹妹的衣服像洋娃娃一样,多的一个橱子都塞不满。
纯牛奶,妈妈年年订订。
妹妹一碗,我一杯。
我看着妹妹碗里的牛奶,妈妈却将碗朝妹妹推了推,对我说:「你妹妹现在在长身体,得多喝些牛奶。」
我没有说话,点着头,心满意足的喝着自己杯子里的奶。
最近,我的腿总是疼,跑操只能跑一半,体育老师说我缺钙得多吃些鸡蛋牛奶。
我紧握着自己不合身的衣服,没敢给妈妈说。
家里的铺子越来越大,甚至买来了电视机,家里的鸡蛋,肉总是摆在厨房里。
妈妈每天都给妹妹煮鸡蛋羹,滑滑的嫩嫩的。
上一次吃,还是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一个星期只能吃一个鸡蛋,家里的肉我只见过猪油。
妈妈都说是买给妹妹的,我也不敢抢。
「甜甜,你不能和妹妹抢。」妈妈夹住我忍不住想去夹肉的筷子。
我僵住,妹妹也顿住筷子。
妈妈神情骤变,她将肉挑进妹妹碗里:「二宝多吃点。」
他们能供我上学,我就很满足了。
可我还是有些伤心……
家里的衣服全部由我负责,爸妈不在家时,我还要照顾妹妹。
妹妹辅导功课的任务,也落在我身上。
妹妹十岁那年,我挪进了爸妈收拾干净的杂货间里。
干净的小床和狭小的书桌,坐北朝南的布局,只是没有窗户的杂货间照不进一点光。
妹妹挪进了我的房间,妈妈给她买来了新床,厚厚的床垫,看着就感觉舒服。
妈妈还给妹妹房间贴上了粉色墙纸,我只去过几次。
分明差了五岁,妹妹的体格却和我差不多大。
我拾妹妹的旧衣服穿,可衣服的花色比我穿过的所有衣服都要新。
妈妈回娘家种玉米,我在家照顾妹妹。
做饭的时候,妹妹吵着要吃鸡蛋,吃饭时还分给我一个。
午饭还没吃完,爸妈就回来了。
妈妈看着我碗里的鸡蛋,抓住我的胳膊,一顿质问:「白甜甜,谁让你吃的妹妹的鸡蛋?」
我僵住胳膊,慌得手不住抽动,唇齿翕动,大脑嗡的一声炸开,说不出一句话。
坐在餐桌上安静吃饭的妹妹突然叫道:「姐姐偷吃,妈妈姐姐偷吃我鸡蛋。」
妈妈面色发青,紧绷着一张脸,双眸冷淡凝视我,「白甜甜,你怎么这么没规矩!」
说着,拽起我就将我拖向门外。
屋外太阳高悬碧空,烫得我皮肤发红。
我看到妹妹在庭院里做鬼脸,嘴型说着:「坏女人。」
那日,我站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饭,妈妈才从屋里弹出脑袋说了嘴:「吃饭。」
饭桌上炖了小鸡,我吃着清水面条,碗里有一勺菜汁。
妹妹炫耀般在我面前吧唧嘴吃着鸡肉,仿佛在嘲笑我的遭遇。
我暗暗咬紧双唇,跑回杂货间。
我将自己裹在阴湿的被子里,捂住嘴啜泣。
房外,一家人其乐融融,妹妹在那里看黑猫警长,笑声直钻我鼓膜。
原来,长大可以在一瞬间。
十八岁关于成年人的定义,却没有定义长大。
7
妹妹在家里活成了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
妹妹还被妈妈送去各种兴趣班,说是要培养妹妹兴趣,陶冶情操。
我坐在自己房间里,努力备战中考。
高考前,妈妈带我去了一趟警察局,说是中考前要用,得弄好。
我不懂,像个牵线木偶跟着走完全程。
或许是每次都是班级第一的成绩,爸妈一点不关心我的中考成绩。
知道我考上一中后,一家人乐开了花。
妈妈高兴地给我买了一身衣服,我特意要大了两码。
买新衣服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想多穿两年。
妹妹在妈妈领我买衣服时,不顾形象大吵大闹。
妈妈覆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妹妹竟咯咯笑出声,「姐姐,你快挑一身好的。」
我不明所以,只是敷衍的笑着。
进入高中,妈妈以离家远为由让我住校,一个月生活费二百,要买卷子就要饿好几回肚子。
我省吃俭用攒下钱买卷子,每一张卷子我都不舍得浪费。
周末回家,我要拿高考体检费,刚到门口就听到妹妹的声音:「妈妈,我想吃排骨,你今天下午炖排骨吧。」
「甜甜,你姐今天下午回来,肉只能你自己吃。我们明天炖。」
我握住门把手的手顿住,妈妈说的每一句话都猛烈撞击我的大脑。
妹妹怎么也叫甜甜?
想起妈妈说的话,喉咙里酸水上涌,痛得我喉咙发酸,说不出一句话。
那天,我在外面镇子磨面坊后面蹭着灯光写作业,直到天黑才回家。
回到家,妈妈热情的招呼我来吃饭,炖的茄子土豆,菜里有些肉腥味,却看不见半点肉沫。
我没有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往杂物房走去。
我点着老式台灯学习,路过我房间的妹妹冷哼道:「学着么认有什么用?」
我佯装没有听到,低头更加认真写题,一滴泪珠从眼角滴落。
两个月后,录取志愿书到达我家。
我高考考了600,报了一所省内的211。
拿着录取通知书往家赶的我,喜悦的心情挂满唇角。
我要以后出人头地,报答爸妈养育之恩,至少不做个白眼狼。
可回到家,告诉爸妈这个好消息,他们却半点笑容都没有。
夜晚,他们敲响我的房门,「甜甜,爸妈要给你说个事。」
爸妈视线飘忽不定,我盯着他们,无数个念头在我心中闪现。
是不是家里没钱,我上学需要贷款?
还是爸妈感觉我考的不好……
可我却没想到,妈妈讪讪笑着:「甜甜,爸妈那时候去给你上户口,信息弄错了,填成你妹的了。
大名给你取得善良,这么多年,叫惯了,也忘了改口。
今天你爸提醒我才想起来。
你学习好,你妹那脑子不行。要不让你妹先去替你上?咱再复读一年,说不定考的更好。」
她说着,亲昵的拉住我的手,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我身体剧烈颤抖,猛地挣脱她的手:「凭什么!」
我跌跌撞撞从椅子上站起,发疯一般跑出家门,在加油站前蜷缩身体,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的委屈,在此刻爆发。
难怪家里喊甜甜会有两个人回应,妹妹对于学习不屑一顾,总是说她也能上大学。
我一开始会劝她,告诉她女孩子要好好读书,以后见大世面。
次数多了,我也懒得说了。
爸妈对于我和妹妹的区别对待,我一直看在眼里。
妹妹活得像个小公主,而我却像公主身旁的丫鬟,相形见绌。
吃不到的肉,过年没有的压岁钱,妹妹如山的衣服,我发白老旧的外衣。
妈妈说好会带我如亲生女儿一般。
到底是食言了吗?
血缘好像是一种魔咒,大家都深陷其中。
血缘牵扯着他们的心脏,舍不得苦了嘴里的珍珠,却看不见努力生长的草种。
现在告诉我,我叫白善良。
白善良,白善良。
多好的名字,不是招娣,却也不是甜甜。
我抱紧双膝,温热的风刮过我凌乱的黑发,却如同一月霜雪,刺疼我的心脏。
身份证在爸妈那,我走不了。
我一个人睡在加油站门口,醒来时太阳烫的我脸发烫。
我咽下满心不甘,回到家,假装听【此处为付费节点】话。
第2章
8
录取通知书我给了妹妹,爸妈联系了一中复读班,我要去复读班复读。
复读班提前半个月开学,妹妹去上大学时,爸妈都跟着去了。
大包小包装了六个行李袋,满当当的衣服鞋子和我没见过的包包。
我一个人背着我所有的家当,要去复读班。
其实去年高考,我因为吃过夜的西瓜拉肚子,发挥有些失常。
这次复读,我一定不会出半点差错。
高中班主任看到我背着书包出现在复读班,目光错愕。
她急忙跑到我面前,着急质问我:「你怎么回来了,白甜甜?」
我苦笑着,泪水却不争气从眼角滑落:「老师,我叫善良。白善良。」
我将所有的事情告诉班主任,老师气的马上要去找爸妈,我却拉住老师。
他们养我的恩情我还了,我也会还够。
以后不会让他们再这样欺负我。
复读期间,我是全班最努力的人。
每天五点半起,十一点半睡觉。
班主任让我们在高考前写下自己的目标。
我看着那张白纸,犹豫许久写下:我想叫自由。
同桌看见我的目标,愣了片刻:「善良,你这什么目标?」
我笑着摇头,哑子吃黄连。
如果叫我善良,那为什么不能叫我自由。
我想做个自由的小鸟。
复读这一年爸妈给的生活费更少,一个月一百块。
他们说妹妹上大学花销大,穷家里不能穷外面。
妹妹学的美术,寒假回来美的像是电视上的明星,精致的裙子妆容,都出自爸妈的钱。
我一声不吭。
第二年高考,我发挥超常,分数够考人大。
关于报考学校的事,这次我长了心眼,我告诉爸妈,我发挥失常考的只是普通师范学校。
爸妈没问一句,可只要有亲戚来,他们却说:「大姐不行,普通本科。我家二宝可是名牌大学。」
亲戚们都阴阳怪气:「老白,还是那句老话。讨来的比不上亲生的。」
我妈笑说没有的事,可嘴角却咧的更开。
上大学时,爸妈说:「家里没钱了,你要不贷款上大学。」
我立即同意。
必须贷款,如果不贷款,可就让他们发现我考的是人大了。
我趁着大学生优惠政策,悄悄转了户籍,一年只有寒假回一次家。
往日承载了我诸多美好回忆的房子里,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
我处在其中,如同一个跳梁小丑。
因为我没手机,不能给家里打电话。
爸妈说我不关心他们,连生活费也不给我打。
这四年的生活费,都是我端盘子,当收银员,做家教一点点攒下来的。
妹妹却在爸妈的溺爱中,逐渐长歪。
9
美术在同专业里比较出彩,却在和一堆大城市来的孩子相处中迷失了方向。
智能机刚兴起,妹妹吵着爸妈也买来一部。
手机一天到晚响个不停,电话的声音是不同的男生。
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洋洋得意,好似在和我宣战:她是被爱的人。
临近毕业,我学的法学打算继续读研,以后找工作会更容易,将这个决定告诉了爸妈。
饭桌上,妈妈直接撂了筷子,面色铁青。
她双手环抱,语气刻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上了大学就回来找个人嫁了。上什么大学,都不如嫁个好男人重要。」
「对啊,嫁个有钱人,以后就有福享了。」妹妹在一旁附和。
我放在碗,神色冷淡的划过母亲的脸,反驳道:「我要读研,为我自己读,女孩子不是嫁人就是最终目的。」
「反了你了!」妈妈饭也不吃了,气的起身就要打我。
我握住她袭来的胳膊,怒目圆瞪,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敢打我,我们就断绝关系!」
这个家,我算是看清了。
妹妹毕业,妈妈让妹妹勇于追求自己的美术事业,却让我早早结婚。
怕是想让我榜个有钱人,为妹妹铺路。
想起那日晚上去厕所听到的爸妈谈话,我恐怕还会不知道他们的恻隐之心。
这么多年,我为妹妹让了多少步,她占了我多少便宜,毕业论文都是由我带笔。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我没少出力忙前忙后,像个免费保姆被指使来指使去,最后却还让人挑的都是刺儿。
这恩情,我情理上还够了吧。
妈妈听到我的话,推开无门,指着外面,大声呵斥:「你走,我们断绝关系,你这个白眼狼。」
我拿着我的行李,直接往外走。
这个家没我半处容身之地。
一气之下删了他们的电话,我住进学校,开始考研。
一边兼职一边考研,我身体几近累垮,回学校的路上直接昏倒在马路边。
醒来时,我躺在病床上,身旁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男生。
男生看到我醒来,梦的坐直身体:「你醒了。」
他惊喜地看着我,急忙喊一声。
因为低血糖我进了医院,出院时男生还因为我没家人帮我收拾行李。
我看着他提的大包小包,说道:「李年,谢谢你。」
李年绯红窜至耳尖,他紧张地挠着头发,一个劲说着:「没事没事。」
身后的舍友见状,用力退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他慌乱将我抱进怀里。
10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考上了研,还收获了爱情。
学业事业双丰收,毕业后我顺利进了一家有名的律所。
和爸妈断绝关系后,爸爸给我打过一次电话,问我过年还回不回家。
我怔了怔,梗住嗓子,「不回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过年,孤苦伶仃一人,竟也习惯了。
最怕被抛弃,却又习惯了一个人。
大年夜,家家户户欢聚一堂看着春晚,我一个人蜷缩在出租屋的沙发里,寂寥地看着春晚。
桌子上的饺子已经凉透,我也没了想吃的心思。
原来,我一直没有家。
我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律所顺利转正。
律所看好我,交给我几个案子,无一不胜诉。
可养父母竟然找上门,还带着白甜甜。
11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直接住进我家,没有半点自觉。
养母往那一坐,开口直接命令我:「丫头你现在人脉广,有名气。你妹妹艺术造诣强,可是关系比不上那些人,咱一穷二白,你就多帮帮你妹妹多认识一些人。」
我烦躁白了一眼,并不想对她多言,拿起他们的行李就往外扔:「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看着身旁浓妆艳抹的白甜甜呵笑一声。
这模样,哪还有半点学艺术岁月静好的模样。
白甜甜毕业进入社会后,发现自己和美院毕业的人差距很大,在原本学校众星拱月,进入艺术圈却没了半点光彩。
听说白甜甜为接近圈内有名画家,让他们为自己引荐,谈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友,年龄都快能和养父称兄道弟了。
进了男友画廊,还为画廊陪酒拉赞助。
想起那天和朋友聚会看到的场景,我止不住捂嘴嘲笑。
你们心尖上的珍珠到底活成什么样,你们真知道吗?
白甜甜注意到我看她的目光,瞪大眼睛怒视我。
我不气反笑,轻轻挑眉,唇语说着:「继续装。」
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闯出来的,现在想树下乘凉。
想的可真美。
可我却低估了这一家人不要脸的能力。
次日,去上班,他们竟跑到律所外面大吵大闹,还扯起横幅说妈错了,原谅妈。
我听着房外吵吵闹闹的声音,阔步走出去,拉起养母:「为了白甜甜,就这么不要脸?」
我看着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养父,也嘲道:「你最在乎面子,怎么现在阻挠?」
记忆里,养父为他那面子活了大半辈子。
收养我是因为我学习好,带出去有面子。
去单位,衣服熨的一个褶子都没有。
甚至在外表现出他慈爱父亲形象,总是给我和白甜甜买一样多的东西,回家再以「妹妹在长身体」的名义,都给白甜甜。
养母看到我,手抱住我的双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声痛哭:「丫头,你和妈吵架,妈比任何人都难受。家里人都想你,咱都是一家人,相互帮衬帮衬。」
「小时候,你最乖,你会原谅妈对不对?」
路过的行人不住朝这投掷目光,视线中还带着对我的谴责。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可人的同理心,又在下意识批判了所谓的罪者。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那我们就好好玩玩吧。
12
我将错就错,蹲在地上,抱住养母眼泪横流。
因哭泣而不住抽动的手用力环抱养母,我假惺惺地回到律所,请了半天假,说要带她们回家。
回到家,我叫来家政公司收拾出杂货间,让他们一家三口住进去。
养母看着狭小的杂货间,不住皱眉:「丫头,你妹妹住不了这么小的房间。」
我将白甜甜行李移到客厅,「这大,她住这。」
站在我卧室门口的白甜甜,狰狞挂在眉梢,眼神冷厉,眉眼间的怒气半点不压制。
不等他们开口,我又缓缓说道:「我认识的一个美协的人最近来林市,这老师最爱人才,妹妹画工这么好,我改天带她去见见。」
养母挂在嘴边的不满瞬间咽回肚底。
白甜甜也亲昵拉住我的手,「姐姐,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这人脉,是我介绍你就能有的吗?
不过是给你们一点甜头吃。
戏份做足,我说着要去外面订饭,一家人好好聚聚。
我冷笑着回握住,眼角挤出两滴眼泪:「这么多年,我一直为那时候和爸妈吵架自责。这一次,我得好好款待你们。」
「现在,我有能力了,你们就能享福了。」说着,我扑到养母怀里干哭。
感觉这辈子的表演能力都被我用上了。
我在楼下餐馆订了一桌餐,刚到家门,听到房间里的吵闹的说话声。
「妈,瞧我怎么说的。白善良,就是个缺爱的草。你给他一点雨露,她就恨不得全部栽进去!」白甜甜聒噪的说话声在走廊里都听的一清二楚。
「还是我们甜甜聪明,苦情戏没白演。」
「妈,你养了她这么多年,不能让她拜拜溜走!你就天天给她灌输报恩的思想,咱们一家这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我冷笑着,不动声色。
回到家,养母果真话里话外对我不断进行思想灌输。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当她是念经。
我带着白甜甜去见了朋友,已经是对她极大的宽容了。
却没想到她根本不买账。
我出差一周,回来后生活全乱了套。
白甜甜借着我的名声在外面招摇过市,竟然公然替我打点我没接过的案子,还替别人保证,她的话我一定会听。
「小李,查清怎么回事了吗?」我让助理去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挂断第十八个骚扰电话,我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双手握拳,气的鼠标都被我仍在地上。
小李将调查到的事情发送到我的邮箱。
我打开,心口的闷气让我浑身发颤。
白甜甜竟然不顾事情真相,想要我替人做事,打假案。
其中,还有好几起,是我明确拒绝再多钱都不会接的案子。
她利用这个,竟和不少人勾搭上关系,现在在美术圈里声名大噪。
还真是打了一出好牌。
我匆忙下楼,一脚油门踩到家。
回来后,我在自己卧室里看到正在睡午觉的白甜甜,直接扯住她的头发,猛地将她往地上踹。
白甜甜因为剧烈痛感,猛地睁开眼睛,她挣扎着要反抗,嘴里大骂着:「你这个泼妇,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可她自小就没干过农活,哪我我的劲儿大。
我一手牵制住她挣扎的手,另一只手朝她微胖的脸上,用力扇了几掌。
「我以为你这样是拜爸妈所赐,却没想到你也是个坏种!」
「上我大学,用我名声,占我便宜!」
「好处还全被你占了?」
我扯着白甜甜的头发,拖着她往外走。
海藻般乌黑的秀发,被我扯秃皮,我拍掉手上的头发,又用力踹了她两下。
养父养母散步回来。
养母见白甜甜趴在地上,双腿发软,噗通跪在她面前,双手抱住她,「甜甜,甜甜你怎么了!」
她仰头,铁青的脸咬牙切齿,眼里遏制不住的怒火,猛地冲上前:「我要和你拼命!你竟然敢动我女儿!你这个外来的畜生!」
此刻,养母再也不装母女情深了。
她身体距离起伏,瞪得滚圆的眼睛充着愤怒的火。
身旁的小李一把拦住他,物业的人上来,将他们赶了出去。
我将他们的衣服扔到楼下。
养母恶狠狠的看着我,戾气的眼里透着危险。
我的生活彻底不再平静。
13
李年在我们五周年恋爱纪念日对我提出求婚。
「善良,我们今年相恋第五年,要不要拥有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现在身边的朋友都有了孩子,我妈也期待你什么时候来我家。」
「你没有爸妈,也不要你嫁妆,嫁过来我们就是一家人。」
「这压岁钱她年年给你包,就差你去我家了。」
李年拿出一枚钻戒,跪在地上,向我郑重求婚:「宝贝,嫁给我吧!」
身旁在吃饭的顾客,也都纷纷起哄,在那里说着:「嫁给他,嫁给他!」
我手拿刀叉,正在切牛排,听到他的话动作微顿。
恋爱第二年,我郑重告诉过李年我童年的遭遇。
亲生父母的恶毒冷漠,让我对婚姻没有任何向往,不婚主义是我这辈子不会为任何人更改的决定。
童年的伤痕我要用一生去治愈。
无法决定我的出生,我却可以决定我的结局和未来。
婚姻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我平静放下餐具,目光从他身上略过,睨了他一眼,淡淡回答:「李年,我不婚主义。」
李年愣在原地,我起身要走,没有半分留恋。
做不到记住我的决定,就没必要继续进行下去。
记忆中那个在我最艰难时给予我一瞬幸福的少年,或许也不是良人。
李年突然追上我,不可思议地拽住我,大声质问:「你不是最爱我吗?」
他眼尾猩红,泛着红晕的眼白,水雾在眼眶周围打旋,拽着我的手疼得我微微咧嘴。
「李年,我告诉过你我不婚。任何人都不会有例外。」我直视他澄澈的眼眸,心底说不出的悲怆让我有些酸楚感。
可李年下一秒,竟然努瞪我,眼神狠戾:「白善良,怪不得你被抛弃,和养父母闹掰!你就是个没心的人,是个白眼狼!」
「白甜甜还说你是个毒妇,可真是应了这句话!」
我猛地转身,「你怎么知道白甜甜!」
我没有给任何人说过白甜甜,他怎么会知道!
李年眸底滑过一丝慌乱,他转身就要跑,被我猛地拉住。
「李年,告诉我真相。」我凝视他慌张的脸,手按住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问。
夜晚,我一个人在公寓阳台上喝着红酒,大脑却满是李年的话。
「荒唐啊。」我看着阳台上还有李年送我的一株多肉。
红酒从高脚杯倾泻而出,被我全部浇灌在多肉上。
家里安装的监控摄像头视频被我从APP上调出,里面的画面刺疼了我的眼。
妹妹在我家居住的一周,和我男友勾搭上。
我该庆幸她是一手魅惑好手段,还是该庆幸我没有陷入李年的温柔漩涡。
李年来我家找我去被白甜甜勾引,养母还在家,没有半点作为。
甚至放纵默许,白甜甜这种知三做三的行为。
坏水的养父母在离开我家后,竟还让白甜甜找到渴望生儿传宗接代的李年,提出了卖女条件:「只要你能让白善良嫁给你后帮扶我女儿,我们家不要一分钱,就能把丫头嫁给你。」
想起李年重复的养母原话,我就不住想笑。
多荒唐。
那夜,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我刚来到养母家,满心期翼。
我以为我脱离了黑暗,却没想到是在一个能看到光的泥坑。
分手后,李年寄来了恋爱五年所有花销,要求我全数偿还。
我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你学术作假。
在我世界一直吵闹的李年彻底消失,我心空了一块地方,却莫名多了一些安全感。
14
在那之后,我接了一起大案子,胜诉后分了小几百万分红。
和朋友去奥迪4S店提了一辆车,回到家,却发现养母带着妹妹在楼下等我。
妈妈扶着妹妹,妹妹扶着腰。
我假装不认识,从身旁走过。
养母却一把拉住我的手:「善良啊,你可得救救你妹妹!救救咱这个家啊!」
「你妹妹她怀孕了,现在已经三个多月,医生说打掉对甜甜伤害大,可能以后都当不了妈妈了。」
「你爸现在住院,我现在根本照顾不来。」
「你妹妹怀里的孩子现在是咱们白家唯一的种,生下来你就是孩子干妈,以后孩子也得靠你照顾。」
泪水滴落在我的手上,我嫌弃的赶紧擦掉,仿佛看到了晦气东西。
养母发鬓斑白,保养姣好的脸上也出现了皱纹,看样最近日子是真的不太好。
养母放下东西,就要走。
我拉住她,冷声呵斥:「赶紧滚。」
养母却转头突然反咬我一口,猛地跑开了。
妹妹噗通跪在地上,微显的孕肚,让她额上留下薄汗。
朋友见状让我去里面解决,过往行人很多,可不能让人说闲话。
白甜甜刚进楼梯,掐着腰,一副小姐模样命令我:「我最近得了个奖,你感觉给我找找关系,我趁热打铁,办个画廊。」
我低头看着手机,抬眸睨她一眼,在三楼按了暂停键。
我将妹妹拽出,行李箱从电梯里一脚踹出,「滚。」
「我顾惜以前情面给你在小区门口找了家艺术补习班,和你对口。你是孕妇不是残疾人士,有手有脚,别来我这蹭吃蹭喝。」
「这五十块,是我和你最后的姐妹情,赶紧滚。」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绿票,甩在她身上。
电梯门合上,白甜甜的尖叫声也越来越小。
小区物业群里,三楼业主说有疯婆子在走廊撒泼,让物业赶紧赶跑。
小区门口开美术补习班的,告诉我白甜甜没有去。
我淡淡挑眉。
这是必然。
「吃惯了大鱼大肉,白甜甜怎么会想尝白粥小菜呢?」
不出所料,白甜甜回到老画家身边,继续当床榻上的暖床丽人。
而养母也没去照顾养父,而是自己在外面为女儿艺术事业奔波忙碌。
想让我扶持白甜甜,没门。
白甜甜月份渐大,肚子遮掩不住了。也不知使了什么玲珑功夫,竟让画家心甘情愿出钱送她出国进修。
和美协的朋友在咖啡厅喝下午茶。
听到这个,我笑着摇头:「这哪是进修,是生子吧。」
回想起养母见我时说的话,看着这一家人作幺蛾子的功夫,恐怕没这么容易放过我。
白甜甜预产期过了,这一家人在我的世界也没半点音讯。
去律所上班,我刚到律所。
前台一个新来的小姑娘抱着一个婴儿,满脸纠结无措:「白律,一个中年妇女来到把孩子扔下来,说是你干女儿。」
「之后她就跑了,我也没拦住。」
小姑娘亏哭了,还给我递了一封信:「那个人还留了一封信。」
我抱过两个多月的婴儿,打开了那封信。
「丫头,你妹妹她作为画家现在正在上升期,不能有半点污点,孩子过继给你,你现在有能力,也能养。」
我冷笑着摇头,手往下扒了一下婴儿的襁褓。
她咯咯笑着,半点没有被人抛弃的自觉。
我将婴儿扔到画家门口,按下门铃,将一封信交给画家夫人。
「我凭什么信你?」她接过信半信半疑看我。
「离婚官司,我能让他净身出户。」我悠悠回道。
画家夫人攥紧手中的信。
我退居幕后,看这一堆人撕破脸。
15
画家夫人和老画家吵了一家,夫人直接杀到妹妹金屋藏娇的屋子里,和妹妹大打出手。
老画家五十无后,原本还百般袒护妹妹,直到知道孩子不是自己后,直接将妹妹打进医院。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脸上贴着纱布的妹妹,悠悠叹气:「可惜,竟然毁容了。」
床头上,襁褓的婴儿正哇哇啼哭,我手指挠了一下她的脖颈:「还挺像李年。」
躺在床上的妹妹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句话。
「白女士,呈堂证供,交出你和画家经过,你在画家那里得到的好处我方当事人不是全数讨回,否则你将身败名裂。」我公事公办,对白甜甜说。
白甜甜挣扎起身,她指着我,嘴里不住谩骂:「白善良,你这个畜生,枉我白家养你这么多年!你这个白眼狼!」
我也不急,收好笔记本,起身看她一眼:「白甜甜,我以为你会有点良心,却没想到你的良心也都被吃了。」
「好戏即将上演,你得有命看才行。」
帮画家夫人筹集证据的过程中,我得到了一些意外收获。
白甜甜竟然将自己与老画家的地下恋剧情用漫画形式在网上进行账号经营变现,现在是个百万大V账号。
询问当事人的意见后,我将账号曝光。
针针见血的精辟语言,引起众多营销号关注。
事情被越挖越深,直接将老画家马甲扒出,连带着妹妹各种所作所为也都被曝光。
画家被金奖除名,在圈内丢光了脸。
白甜甜也被殃及,声名被毁。
我上网冲浪,看着各种营销号的视频,逗得笑弯腰:「害人终害己,白甜甜你的报应来了。」
视频播完,自动播放下一条视频,我目不转睛盯着上面的内容,着实有些惊讶。
白甜甜和画家的事,不仅在圈内丢光了脸,在圈外也是引发大规模关注。
养母渴望白甜甜走向成功做的各种腌臜事竟被媒体挖出,人生路线被人称为「再世灰姑娘后妈」。
我摇摇头,只是唏嘘。
不久后,我接到老家人民医院打来的电话。
养父因为脸面丢尽,急火攻心进了医院,命不久矣。
我冷声回道:「我们已经断绝关系。」
我真心相待他们的前半生,都被他们的恶毒消耗殆尽。
养母在网暴中,丧失生活希望,崩溃疯了,最终自食恶果。
我去警察局改了名字。
独一页的户口本上,只有一个——甄自悠。
这一次我要当自由的鸟。